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五章

關燈
天庭天寶殿。

聽完老祖一番講述,天帝面色沈肅,竟有人公然在天庭用控魂術欲刺殺仙官!此事可不容小視。

他思忖片刻,負手問向已蘇醒過來的置星星君:“當真絲毫記不起?如何被控制,又是被誰控制?控魂術即便施展,也需靠近你才能奪取你的神識,那一瞬間沒有半點記憶嗎?”

早已被今晚之事驚出一身冷汗的置星星君,拱手戰戰兢兢道:“只記得一道黑影閃過,依稀像是身著黑袍,身型高大......”

說著,他瞥向老祖,擦了擦額頭的汗,極為小聲:“就像是老祖這般......”

“荒謬!”天帝甩袖,叱道:“你這難不成是指認老祖嗎!”

“微臣不敢!”置星星君嚇得身子抖如秋風葉,委屈得很:“微臣也只是實話坦白啊!”

最終問不出具體,天帝只得吩咐仙侍帶置星星君離開。以防萬一,暫且撤去了置星星君的仙職。

此事無頭緒,便無從查起,只得靜觀其變。

老祖一心擔心楠艾安危,遂建議天帝在置星殿外派天兵暗中看守。此事甚重,天帝當是允諾。

天帝捋捋胡子,一臉的慈愛:“昱瑯歷來喜愛楠艾,往後我讓他多去置星殿走走,也可暗中保護她。”

老祖目光乍凝,冷冷盯了天帝兩眼:“你又如何保證昱瑯不會被控魂術攝了神識?”

天帝捋胡的手一頓,唉?方才還好好的,怎突然臉色寒得要把天寶殿給凍住似的。

老祖又道:“此事我會安排,無需三殿下費心力。”

天帝尷尬地笑了笑:“如此也好,老祖親自出力,當然最為妥當。”

老祖最終決定讓訛獸守在楠艾身邊。訛獸能隱身,旁人輕易無法識破,且它能用言靈識破控魂術,確是最佳選擇。

***

時日倏過。

歷劫順利歸來的楠艾,於歸神殿的歸劫臺上重塑仙體。她並未即刻用殿內的斷念池滌去歷劫的記憶,而是又一次怒氣沖沖地直奔司命殿。

楠艾本以為自從上次狠狠瞪了司命星君一炷香的時間,她便知道下次應當如何做。熟料她不僅未接收到她眼神中的憤怒和暗示,此次歷劫給她編的命本更是變本加厲。

歷劫不是人也就罷了,上次是只烏雞,她多少勉強接受,起碼瞧著也算過得了眼?

這次......呵!是一只豬!一只約莫兩巴掌大小的小白豬!

莫看是一只豬,她投胎的這豬名氣可不小,乃仙界一修仙宗派——天殊派大師尊的掌上寵豬!

她還是一只有輩分的豬。只因大師尊將她寵為己出,便封了她這只豬精一個稱號,並直屬他名下弟子,還是唯一一個弟子,獨享寵愛。

天殊派的弟子們見了就要恭敬喚她一聲師姐,輩分再小的,還得喚她一聲師叔。

想她這只豬精,什麽事也不用做,整日除了吃就是睡,還被大師尊寵上天,天殊派的弟子真是個個艷羨,而有個別對大師尊別有心思的女弟子更是嫉妒得紅了眼。

可她們哪裏知道,她身為豬,卻過著不如豬的水深火熱日子。

大師尊表面上冷冷清清、總是端著一副六親不認的冷漠姿態。暗地裏,一肚子黑水禍害她!

每日清晨,天光未亮,她就要早早從大師尊房內給她做的豬窩裏爬起來,去後山的仙泉給他接下每日匯流而下的第一杯泉水,端回來給他喝。

大師尊就是如此執著,非要喝到那第一杯。甚至他能嘗出她接的是否第一杯。如若撒謊,她的懲罰便是三天不給吃食。

一只豬禁食三日,多麽慘無豬道的懲罰!她深切地領教過,往後莫敢遲疑,每早定時必去,刮風下雨飛雪冰雹都不能停,停了就得斷糧。

而每日白天,大師尊去書閣看書,她就必須躺在他腿上,擺好姿勢任君撫摸!仿佛他要是摸不到她,他這書就沒法看下去。

她還需察言觀色,大師尊手指點左邊,她得露出左邊身子,點右邊,她得露出右邊身子。點肚子,她就要露出白花花肚皮。

她好歹是一只雌豬啊!還是豬精啊,不要面子嗎?不要羞恥心嗎?

然,在大師尊面前,莫說面子,裏子都必須自覺扒幾層,否則餓個十天半個月,她就沒命了。

她也確實險些沒命,就是被那些個覬覦師尊的女弟子給害的,大冬天將她扔到井裏,封上蓋子。

當大師尊將她救上來,喝飽了冷水的她恍恍惚惚咯咯地傻笑:“我死了嗎?這也不怕的,只要讓我遠離那個沒人性的老家夥,死就死去,我投胎重新做豬!”

“呵!”一聲輕笑。

她這才發現自己軟趴趴的豬身被大師尊緊緊捏在手裏,他眼裏閃著吃豬一般的冷光,對她說:“你的命在我手裏,我沒讓你死,你哪有死的資格。”

她當場嚇得豬毛直立,哆哆嗦嗦,比掉進冷泉還涼。甚覺豬生陰暗,生死都得被這個老家夥攥得狠。

終於十年後的某一日,老天開眼啊!老家夥被仇家們找上門。幾番驚天動地、山崩地裂般的打鬥後,老家夥不愧是天殊派的大師尊,那些仇家個個被滅成灰。但老家夥也難逃重創,臥傷在床。

她硬是擠出兩滴眼淚,同其他弟子們一道在他床邊一把鼻涕一包眼淚地哀哭了一番。

半夜,趁老家夥睡著,包袱往身上一扛,她四只短豬蹄踏出屋。

啊......夜晚的空氣都鮮得跟清晨沁露一般。她豬不停蹄地直奔山下而去,就要解放!重獲新生!

可她興奮激動的情緒只維持到半山腰,一道如山的黑影兜頭罩下!

就見老家夥站在她前方,沈著一張臉,陰冷地盯著她。這次不是吃豬的眼神,而是殺豬一般的眼神。

他手指輕輕一拈,她就飛了過去。他拎著她後頸皮子,一把提起來,盯著她眼:“小白豬,你是出來玩一會兒對嗎?”

她驚得渾身顫抖,忙不疊點頭:“對對對!師尊重傷臥榻,我心中實感哀傷,無處紓解,遂下山來散散心。”

“嗯....”他點點頭:“如此甚好,你且乖,莫要生出其他的念頭,可懂?”

她哪敢說半個不,又是拼命點頭:“懂懂懂!!”

如此,她再也不敢動半分逃跑的念頭。因為只有師尊當真死個透,她才能徹底解放。

而從那天起,每到晚間,她就被老家夥抱在懷裏睡覺,即便渾身發麻僵硬,她也不敢挪動半寸。只要她稍微扭動一下,就能看到他亮得如炬的雙目在黑暗中閃著幽幽冷光,瘆得慌....

這般又煎熬五十年,老天似乎又開了眼,老家夥身染重疾,眼看著就要撒手人寰,死個透徹。

總算盼到這一日,她就該四蹄鼓掌歡呼。可是劇情有了狗血大反轉……

許是睡著睡著就睡出了感情?豬精愛上了大師尊,愛上這個數十年在折騰她的道路上越發興致盎然的老家夥。

真是夠自虐!

於是,她這只豬精,為老家夥獻出了寶貴的內丹,耗盡修為救活他,自己一命嗚呼去見閻王。

此事最終傳為天殊派的佳話,宗派內給小白豬立了一個大墓碑......

豬精死後,楠艾元神歸位,回想歷歷在目的豬生,徹徹底底被司命星君編排的這個急轉直下的感天動地的人豬愛情故事‘折服’。

見到楠艾兇神惡煞,瞪眼一副要扒皮的模樣,司命星君心裏一突,了然……

楠艾咬著牙槽:“我很想問星君,我這歷的是生死劫?還是情劫?”

司命星君賠笑:“是舍身成仁劫。”

其實她想說,你歷的都是老祖的劫,因為這都是老祖給你量身定制的命本,天界絕無僅有。

最後,司命星君連和事的幹笑都扯不出,委屈巴巴地聽著楠艾大罵。

待楠艾離開,司命星君噙著淚花,淚珠子掛在眼眶,要墜不墜地。

哀怨不已:老祖他老人家可以別再對楠艾的命本有提筆的興趣了嗎……

幾日後,天庭仙官紛紛八卦好奇,不知司命星君給楠艾寫了個什麽命本,讓她罵了足足一個時辰,嚇得司命殿裏的小仙童都不敢出來。

而司命星君則跑去了天寶殿,同天帝聲淚俱下的訴苦:“老祖如此喜歡寫命本,寫得又這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好,不如讓他老人家來接管司命殿吧!我隱居下到仙山去當個小土地神吧!”

天帝老神在在地捋了胡須,欣然道:“沒成想老祖文筆如此好啊!故事引人入勝,劇情跌宕起伏,司命星君可多參考借鑒。歷劫嘛,當是六道皆該輪,若是只以凡人的身軀歷一遭劫數,如何感觸眾生靈?畜生道也有畜生道的價值所在。老祖此舉,算是暗中給你指點了將來命本的好方向。”

這番言之有理又喜形於色的誇讚,令司命星君一口血滯在胸腔,只覺自己險些要暴斃。

倘若都寫去畜生道歷劫,恐怕她會是第一個被眾仙扔進閻王殿的神仙,再把她投進畜生道,永世不得翻身做仙。

一想到那個面容白得跟紙一般的少年閻王,朝她笑起來時,一張好看的臉硬是笑出了驚悚瘆人。

司命星君又是忍不住一哆嗦......

最終捂著胸口,拂袖而去,垂淚哀嘆:怎麽誰都能欺負我!

這事最終造就司命星君閉關奮筆,索性腦洞大開,將眾仙歷劫的命本寫得一個比一個狗血淋淋。恨得大家牙癢癢。

卻因天帝說了:往後諸位不可對司命星君的命本有任何異議,歷劫當要體驗不同劫數方是神仙普渡眾生之基本。

眾仙只得默默地把咬碎的牙如數吞回腹中。

***

升上星君的楠艾,如願以償地接管了置星殿,成了新任的置星星君。

她好生奇怪自己歷劫之前,上任置星星君忽然消失不見,至今都未曾出現。問了昱瑯,卻只說天帝臨時將他派去了下界。

楠艾未生疑,便信了。只是可惜沒能同他好好道謝且慶祝一番。

澧蘭則選了個日子,同昱瑯一道在置星殿特意置酒幫楠艾慶祝。

是夜,當澧蘭回去百花殿,昱瑯突然在庭園同楠艾表明心意。

楠艾仿佛受了驚嚇般,呆呆望著他,卻以為是自己喝酒迷糊了。

昱瑯捧著她臉,笑道:“我很早就打算等你歷劫回來同你道明,你這般神情是拒絕還是答應呢?倘若拒絕,我斷不會答應的。”

楠艾卻才恍過神,面有羞意,卻是輕輕點了頭。

說也奇怪,兩人互訴情意,也該是濃情蜜意,卻同往日相處並無太大差別,仿佛自然而然就在一起。

於楠艾而言,唯一的變化,便是在昱瑯溫柔的神色中能看到含情脈脈。她想,等了一千年,可算苦盡甘來。

哪知苦不盡,甘未來。

***

兩百多年後。

一日,狐帝廣邀眾仙參加婚席。

楠艾心神不寧,總預感會有什麽事發生。

因為姬鈺是狐帝的妹妹,而昱瑯也在受邀當中。她以為昱瑯同姬鈺不會再往來,又自信地以為他對自己的感情足夠讓他顧慮她的心情。

他還是去了。

當日,雲狐嶺喜宴。

楠艾同昱瑯坐一起,澧蘭則同小徒弟坐一邊。一桌四人歡談時,狐帝走來對昱瑯道了句:“海棠林下有人邀你賞花。”

楠艾心中一緊,便知何人,該來的還是來了。她繃著臉,不願昱瑯過去。

昱瑯不顧她的懇請,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望著昱瑯離開的背影,楠艾心裏就像拿著鈍刀割一般疼。

胸口在這瞬間裂開了一道縫,一絲一縷飄散開來的是自己默默維護了千年的感情,此時甚覺無力。

在澧蘭勸導下,楠艾也覺不該逃避,有些話該當著三人的面說個清楚透徹。

她應該問清昱瑯的心意,倘若他心裏還有姬鈺,她便放棄。

在海棠林外,楠艾所見甚有偏差。

她以為,當初割去半顆心後,昱瑯對姬鈺已斷了感情,再次見面理當端不出太好的面色,何況......他早已同自己表明了心意。

可視線中,那嬌艷含露的海棠花下,昱瑯唇邊的淺笑甚是刺眼,而一旁姬鈺嬌羞含笑的模樣更是令她恨不得將那狐貍臉給撕裂開來。

楠艾隱下滿口的酸澀,徑直朝海棠林走去。

路上,她想起歸墟殿後山那片海棠樹林,比這裏美太多。

楠艾喊了喊昱瑯,兩人轉過身,皆是錯愕的表情。她不禁嘲諷:這是打擾到他們的敘舊闊談嗎?

她冷眼掃向姬鈺,此時裝得無辜可憐,當初手握昱瑯半顆心時,怎不怯怕?怎不無辜?!

“昱瑯君給了半顆心幫你續那男人的壽命,為你做的還不夠嗎?現在為何又要回頭招惹他?為何不去尋那人界皇帝的轉世之身了?”

姬鈺被她斥得眼眶微紅:“是我辜負了昱瑯君,我也悔恨許久。如果可以,我願挖出半顆心當作我當初犯下錯的彌補!只求得昱瑯君的原諒。”

“你把昱瑯君當什麽了?”楠艾譏諷罵道:“他挖心之後是死是活,你從未關心,如今卻來厚顏無恥求原諒嗎!”

姬鈺咬著唇,淚珠滴滴湧出眼眶,楚楚惹人憐。

“楠艾!”昱瑯面色驟沈:“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

看著疾言怒色的他,楠艾楞得失了聲,這張清秀的臉是她喜歡了千年的模樣,而他此時眼裏卻為了姬鈺堆著怒意。

在昱瑯對她敞開心扉時,她以為他終是放下過去,願意回頭看她,她便繼續為這段感情堅持了幾百年。可她不想再這般不明不白煎熬下去.....

她壓下喉間湧上的酸楚,輕問:“你告訴我,你可能回應我嗎?”

昱瑯的一句:“你先去找澧蘭,我回頭找你。”瞬間讓她心間某個角落層層崩落,連目光也碎裂得快瞧不清他的模樣。

楠艾忍住欲漫眼的淚霧,強顏一笑,轉身離開。

她知道了昱瑯的回答,他心裏定然還有姬鈺,而他只是不忍說出事實罷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